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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满月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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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撕裂卷轴时发出了一阵刺目的强光,艾伦用不拿剑的左手微微挡住眼睛,上一秒他还在安娜·瑞斯大主教身边与不知道是吸血鬼还是刺客的人作战,下一秒强光暗淡,他突然置身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好像又回到了南格尔城教堂旁边的墓园一般,可这里望不到白金色的庄严教堂,远处只有连绵的山脉与漆黑压抑得尖顶古堡,头顶是浓厚的乌云,似乎即使在大晴天也不会有阳光能透过来,但却诡异的只露出了月亮,而且还是现在不可能有的满月。硕大的乌鸦栖息在枯树枝上像鹦鹉一样口吐人言:“访客,访客,欢迎光临!” 一群蝙蝠脖子上带着铃铛有节奏的飞来飞去,发出“叮——哗啦——叮”的独特声响,让人古怪的联想到推开门时发出的风铃声。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居住的地方,反倒像是书里猜测描述的黑暗魔物得老巢。 难道那个刺客真是吸血鬼?是魔法出了问题自己也跟着传送过来了吗——怀着这样的疑惑艾伦紧紧地盯着那个刺客,发现连他也是一脸懵逼,他反反复复地摆弄卷轴却无法再次启动魔法。 只有乌鸦仍在枝头说着:“人类,欢迎你们来十月庄园做客。嘻嘻,这里有女王陛下的结界,你们出不去的。” 布雷尔所做的很简单,在刺客手中的传送卷轴真正发动前,先一步施展传送魔法将刺客和艾伦一起传送到被女王结界覆盖的十月庄园。随后卷轴会在庄园里启动,但因为结界的抵消力量会让卷轴失效。他跟卡藤打了个招呼,最后再望了一眼吸血鬼女王,那淡色的眼眸注视着他做的一切,里面并无责怪阻难之意,随即将自己也传送回了十月庄园。 呼唤他名字得熟悉嗓音在耳畔响起,让艾伦以为是幻觉,带着冷调的香水味,从黑暗中伸出来的一只惨白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残留几分稚嫩得雪白美少年面容随之浮现。他转头望去,睁大眼睛注视着许久未见的布雷尔,那一瞬间这道身影夺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风声,鸟鸣,周围古怪的环境与危险的刺客,都在脑海中满满隐去了,唯有这个人拥有魔力一般让他移不开眼。说起来也是很玄幻的体验,与他一起长大的布雷尔·格普他又有什么不了解的呢,拥有魅惑力量的吸血鬼他也没少接触,而且还是同性,可是为何这一刻他却突然体验到了周围一切黯然失色般的感受,唯独只有他像满月一样在沉沉夜色中散发光芒。 艾伦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确实与自己记忆里的样子有所不同了,气质上与上一次分别时有了很大改变。他变得更像吸血鬼了。恐惧、颤栗、与强烈的心跳混杂在一起,却还是溺死在那宝石般的红瞳中般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艾伦恍然大悟,这个样子才像是传说中那种可以只凭外貌蛊惑人类心甘情愿献上鲜血的怪物啊。真的是男女通杀啊! 在艾伦失神的瞬间,被遗忘的刺客朝着布雷尔袭来,他顺势将艾伦轻轻推开,早有准备地拿起从光明教堂少年手中夺来的长剑应战。 钢爪与长剑碰撞在一起,布雷尔将魔力覆盖在剑上砍断钢爪,再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将剑从钢爪缝隙中穿过一招刺进刺客胸膛。那是脆弱的人类之躯,刺客立马重伤口吐鲜血。 “果然还是这种武器顺手。”布雷尔抽出了剑这么评价道,然后又补了一刀,园子里饲养的一群吸血蝙蝠快乐地飞来,扑到刺客的伤口上几乎将他的血几乎吸了个干净,个个吃得圆咕隆咚又快乐地飞向了远方。 布雷尔稍微有点遗憾地看着那些蝙蝠,努力抑制想要吸血的欲望。他扔下剑转头望向艾伦神情中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委屈。 这个时候艾伦已经从最初得惊艳里回过神来了,他回想自己曾经受过的相关训练,默念“打倒外貌协会”“色即是空,看中外貌是最肤浅的”“外面长的再好看内在也是怪物和活尸”的洗脑口号,慢慢的好像也能找回状态了。 “我再一次恳求你,能不能留在这里陪我,你不是想找哈里森·布莱克报仇吗?我这就把他带来。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就不能选择我吗?” 布雷尔扑进了他的怀里,来了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虽然表情和语气有些委屈,但是做法却有些强硬。 “哎。” 艾伦下意识地抱住他,向以前那样拍了拍他的背。虽然布雷尔不在,他也会觉得寂寞,偶尔也会觉得教堂的工作好累,但他也不能真的丢下一切和布雷尔逃走啊,那样跟自己最鄙视的那种自顾自己的人有什么区别。 另一边,喝撑住的吸血蝙蝠们慢悠悠地飞到十月庄园内被打个半死的哈里森身边。它们将肚子里多余的血液吐出来喂给这个骨头粉碎动弹不得的吸血鬼客人。获得了鲜血,哈里森终于恢复了破损的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跌跌撞撞的朝着布雷尔与艾伦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嘀咕:“......怎么成长的那么快,这小子可真可怕......不,是从以前起就很可怕!如果不是他和那孩子扯上关系,我还真是不想面对他......” 还没有完全靠近,布雷尔就感受到了哈里森的到来。体温偏低的他依依不舍地松开这个温热又带有美味血香味的怀抱,又感到有些如释重负,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仍旧忍住了,没有去舔食撕咬艾伦身上那些小擦伤里渗出得点点血迹。他把心中的苦恼转移目标,恨恨地看着哈里森说:“根本用不着去光明教会学习,想报仇何必那么麻烦,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杀了他。”艾伦一惊连忙拉住他:“不不,这是我自己的仇,我应该自己解决。而且再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可是你的同族,这样对你不好,你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怎么没有必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还是让我自己解决。” 最终布雷尔还是同意了,安静地退到一旁。而哈里森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等待迎接属于他的命运审判。 艾伦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在童年得美梦与噩梦中反复出现的脸,望着那干枯无光得暗红眼眸,越来越消瘦的身体上无法痊愈的晒伤疤痕,最后恍若叹息一般说道:“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 “过去的记忆总是反反复复在我的梦中重演。其实要说那一天是一场事故和意外我是信的......如今想来过去的我确实不够成熟、冷静、理智,固执的放不下仇恨,甚至连累我最要好的朋友跟我一起加入光明教会最终死在战场上。” “可别突然跟我说什么你想开,已经不想报仇了这类鬼话!”哈里森烦躁得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艾伦坚定地举起了剑:“不,我会将你杀死,这是誓言也是约定。”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的话......”哈里森说完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仍由吸血鬼的本能做出反应。 哈里森没有特意去躲,就像睡着了那样微微摇晃就躲开了劈来的剑,这就是吸血鬼那野兽般的本能。通常守卫军与吸血鬼对战的时候都是几个人组成小队通过默契配合来形成攻击夹角让吸血鬼没法避开。 布雷尔丢给了艾伦另一把剑,他一手拿一只,同时使用两把剑终于砍伤了哈里森。光明教会特制的银剑抑制住了吸血鬼伤口的愈合。其实哈里森身体里的魔力已经在前一场打斗中耗尽了,现在的他只剩下吸血鬼比人类更强的身体素质。这也是布雷尔肯放心让他和艾伦单独对打的原因。 刚刚喝下去的鲜血顺着无法愈合的伤口流淌出去,在艾伦坚持不懈得努力下,哈里森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缺血会让吸血鬼感到眩晕,求生的本能逐渐侵蚀了清晰理智。时隔八年哈里森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恐怖的失控感,他睁开眼睛在极近的距离看见了艾伦·玛格瑞的脸,从那张越来越成熟的脸上依稀可见故人的痕迹。在画面模糊,思维彻底坠入空白前,哈里森想起了玛丽·布朗(Mary Brown)。那是一个身材微胖,开朗爱笑的女孩。在一开始哈里森其实并不喜欢她,得益于吸血鬼出众的外貌,总是有很多人类女性对他一见钟情,玛丽就是其中之一,而那个时候的哈里森只想伪装成人类平稳生活害怕节外生枝,只是因为她是隔壁邻居的亲戚就算拒绝也要留些周旋的余地。但是随着更多接触,他渐渐发现这个女孩并不只是喜欢他的外貌这么肤浅,她也与自己一样喜欢看书写作还有园艺。一些细节让他感觉她对自己真诚的爱。在被她发现自己是吸血鬼秘密的那天,浑身颤抖的女孩没有逃跑也没有惊叫,反而一如既往用温柔关切的眼神望着他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一直过得很辛苦吧。” 从那一天他终于开始相信了,即使变为了吸血鬼他也可以被人爱着。也就是从那一天他开始幻想,也许会有那么一个地方,即使被人知晓了吸血鬼的身份他仍旧可以作为人类和当地居民一起愉快生活。他仍旧可以像一百年前时那样,灵魂变得轻盈,重返年轻岁月,用新生的眼睛看待世界,对一切充满好奇和热情。他还是没有同意玛丽的求爱,但他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变得心情愉快,开始积极的思考未来,所以他想好好考虑这件事,好好面对和珍惜这份心意。 可是最终他还是亲手将这份美好破坏了,留给他的只有朋友的死亡、鲜血和永恒的孤独。 在玛丽永远离开后他才发现其实他是那么的依赖着她。他想要她能继续陪在身边,想要再一次看见那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已经忘记过了多久,但足足有一百年了。真的厌倦了,这不停重复没有变化的每一天,在无情岁月得摧残下他只有这躯壳和外貌还保持年轻。 当意识回笼的时候,他的身躯被布雷尔无形的魔力钉在地上无法动弹。而艾伦则费力地挖出了他的心脏,窒息感、麻木与疼痛在破损的胸膛蔓延,当心脏离开胸膛的那一刻,疼痛与饥饿奇迹般的消失了。 在这一切都将结束的最后时刻,艾伦望着他,走向末路的哈里森那凄惨可怖的模样倒映在少年那小小的眼眸里。坚定的神色以从他那蓝色的眼眸里褪去,一种好似蓝天大海般包容的悲悯浮现而出。 “无论背后有什么样的苦衷,你终归做出了无法挽回的错误,所以我无法代替死去的人原谅你。但其实我在看见你这幅样子的时候就已经不恨你了......希望你啊,至少能在死前真正拥抱一次阳光吧。” 艾伦拿出自己花光积蓄买下并一直随身携带的圣水——光明魔法元素高度浓缩的产物。 “虽然这是人造的光芒,但至少能让你从罪孽中解脱出来。如果去往死后的世界遇见了我的家人,替我问好......希望他们也在幸福快乐的生活然后原谅你。” 一打开盖子与空气接触里面的光明元素便开始发出莹莹光亮,就像阳光照射下的湖面般闪烁波光。那点点光芒也反射在哈里森灰暗的眼眸里,照亮了那抹暗红。其实阳光啊,他一早就被照耀过了,正因为曾经拥有,与喜欢的人们度过了最美好的时光,所以在失去后才会如此痛苦孤寂,无论什么都无法填补心里缺失的那份温度。 “......安息吧,被困在这具躯壳里得可悲亡灵。” “布雷尔·格普实际上是个危险的人,你自己小心。”这是哈里森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富含光明魔力的圣水与笼罩着黑暗魔力的吸血鬼心脏相互接触爆发了极其强烈的反应。两种完全相斥的魔力让哈里森的心脏飞到空中变得像小太阳般炽热灼目,并且不断膨大,最后“膨”的一声爆炸开来!哈里森的身影被光芒吞噬直至消失不见。“啊——啊——”乌鸦报警般大声嚎叫着,寄居在庄园里的魔物们四处逃窜,混乱的魔力激起了极强的旋风,最后整个十月庄严就像被龙卷风席卷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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