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不过空海依然很冷静，他的手依然没有一丝颤抖。

空海只是很冷静地将身后的门关紧，严丝合缝。在他对面的白居易眼眶红红的，像一只兔子，带着一种仿佛英勇就义般的神情很倔强地瞪着空海。

“你方才说……忖你心意。”空海低声说着，一边走向床帏附近，撩起碍事的僧衣袖子，伸出手将小台上一盒脂膏取下，他低沉的声音充溢了整个房间，“乐天要我忖度的，到底是何心意？”

白居易的头发散乱着，他一向不喜欢盘头发，也不喜欢带帽，凡是那些拘束的事情，这位意气风发的诗人都向来不喜欢做。此时他红着眼睛，抿着嘴唇，衣衫也乱糟糟的，倒像是谁欺负了他一样。

诗人的面色潮红，胸膛上下起伏，眼神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坚定。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那是空海无比熟悉的，《长恨歌》的最后两句。此时此刻，由面前的作者嘴唇轻启，恰如其分的吟唱。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空海将这诗句放在舌尖上，细细的品味，这绝不仅是玄宗与贵妃的哀歌，更是普天之下所有未亡人的绝望。

“空海，我一度很羡慕杨玉环。”诗人垂首说道，“‘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于一身’，那是何等恢弘、何等耀眼之爱。但是，在我写完《长恨歌》以后，我总是忍不住在想，她在答应喝下那药，又从坟墓中醒来的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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